戒网瘾电刑(戒除网瘾电的是谁)

“一边电他一边问他为什么要来这啊,还敢不敢啦。如果他回答错了就继续电。一直到他承认自己的错误为止。”

 

杨永信在和柴静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的,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,似乎在炫耀自己伟大的功绩。

在13年前,这些确实称得上是“功绩”,杨永信是医生,是全国戒网瘾专家,也是很多家长心中的“救世主”。

无数家长捧着真金白银,将孩子送进13号诊疗室,期待杨永信用几十分钟的治疗,将叛逆少年变成一个“言听计从”的理想中的孩子。

 

杨永兴确实做到了,可是仅仅3年后,杨永信就被世界顶尖学术杂志《科学》形容成了“最臭名昭著的人”,和恐怖画上了等号。

杨永信在13号治疗室到底做了什么?如今13年过去了,那些被他治疗过的“网瘾”少年又怎么样了呢?

13号治疗室

二零零几年,正是互联网飞速发展的时期,很多青少年开始沉迷上网,这成了很多家长的心病。

只有本科学历的杨永信瞅准时机,在2006年创办了临沂市四院网络成瘾戒治中心,对外宣称自己找到了根治网瘾的方法,敞开大门广收全国“网瘾患者”。

 

让杨永信也没想到的是,自己这座不起眼的黄色小楼,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门庭若市,影响了几千个家庭。

13号治疗室,原本是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收治精神病人的抢救室。

 

但随着杨永信将此地作为网戒中心以后,13号“治疗”室便成为了家长心中的圣地,孩子们挥之不去的一个噩梦。

一张病床,一把木椅,一台治疗仪,便是13号治疗室内所有的治疗设备,也是杨永信创造“奇迹”的成本。

 

面对外界的好奇,杨永信毫不避讳地表示,自己用的主要就是“电休克治疗仪”,这是一种在国际上已经被淘汰的机器,却被杨永信奉为对人体无害的“神器”。

2008年,随着央视纪录片《战网魔》的播出,杨永信火速出圈,成了无数家长心中的“救世主”。

那时候有关网戒中心有这样一段视频资料,展现了杨永信近乎“神迹”的戒网瘾效果:

 

一位来自黑龙江的叛逆少女,对着亲人非打即骂,被几个人抬着送进了13号诊疗室,

40分钟后,女孩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温柔乖顺,说话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,当场向父母跪下认错,说自己要留下来继续治疗。

随着视频的传播,杨永信被包装成了家喻户晓的专家,并成功入选山东省道德模范候选人,还获得了享受“国务院特殊津贴”的殊荣。

 

他的治疗项目也不再局限于网瘾,什么孩子早恋、同性恋、打架、吸毒……不管年龄大小,无论对错,只要家长觉得孩子不听话,他就统统都能治。

听信了宣传的父母对这里趋之若鹜,纷纷用各种手段把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孩子带到这里来,交上一大笔治疗费,指望着孩子能在这里改过自新,彻底成为自己“理想中的样子”。

武旭影是个已经20多岁的女大学生,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,她所学的正是心理学,后来读了心理学硕士研究生,但是因为恋爱,她还是被父母送去了13号治疗室。

 

杨永信拿起仪器的两个端子,沾了一下水,对着少女的太阳穴轻轻地点了一下。然后盯着少女的脸问道,“难受吗?”

“滚!我没有网瘾!”少女奋力挣扎着说道。

“那好,再来一下。”杨永信拧了一下仪器的按钮,又点了一下,这次少女颤抖了一下,可她依旧咬紧牙关,不说难受。

杨永信在两个太阳穴上同时点了一下,少女受不了了,叫起来:“我难受,我难受,你用的什么东西,我的脑袋为什么这么难受?救命啊!”

“不是仪器的问题,是你有网瘾,有网瘾就难受。”杨永信开始做心理引导,“告诉我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我要离开这个地方,你这是犯罪,是虐待,我要去找我未婚夫……”

杨永信又拧了一下按钮,点了两次,

这次武旭影感觉整个脑袋里仿佛有上百根针翻来覆去地搅动,像被数千只蜜蜂蛰得生疼,像咬人的虫子在钻来钻去,眼前一片煞白。

少女终于挺不住了,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……

“对不起,医生,我错了,别点了…”少女终于缴械了,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着……

 

她与杨永信交谈了45分钟,向杨永信保证,留下来治疗,并且会向父母道歉。

殊不知答应留下了治疗,才是她噩梦的开始。

点现钱

张旭同是2007年被送进小黄楼的,16岁的他被几个亲戚从网吧里带出来,扭送到了杨永信跟前。

16岁的叛逆少年,天不怕地不怕,颇有些舍得一身剐,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气势,看着小黄楼心中想着“就这样?不过如此”。

 

可是在13号治疗室,杨永信拿着两个白色小棒,从他的眉心往两边太阳穴上一滑,

瞬间,张旭同看到眼前一道白光,类似于闪电,贯穿脑袋左右,犹如两个小锤用力敲击着太阳穴,

 

一次、两次、三次、四次…..张旭同屈服了,出门就抱着母亲痛哭,母亲抱着他也开始哭,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像回来了,立马交钱给他办了住院手续。

也是住院之后,张旭同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残酷。

杨永信给住院的“网瘾者”制定了严格的,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纪律。

 

住院的孩子们都是盟友,盟友中要选出班委负责管理盟友;每个孩子都有家长陪同,再从中选出一些家长作为家长委员会,监督家长和盟友。

杨永信鼓励盟友之间相互举报,相互监督。

任何人都能向家委或班委会报告他人的违规行为,这些违规行为以画圈的方式被记录下来。盟友每满5个圈就需要被电击一次。

还有一些规定被戏称是“点现钱”,一共86条,触犯了任何一条都会被立马带去13号治疗室,而每一次杨永信都会收取200元的费用。

 

这些规定并不是单纯地禁止某些行为,其中一些规定暧昧不清,抽象到堪称精神折磨:

比如:往窗外看就代表想逃跑,违规;

不说话意味着不愿接受改造,违规;

一个人待在宿舍,上厕所锁门,洗漱慢;

执行力不足;

挑战杨叔模式;

在点评课上带有不接受情绪……

而认定盟友们是否违反了上述规定的标准,就是班委和家委说了算,“有种特权阶级的感觉”,也因此出现了很多“黑委”。

电击的恐惧,告密的戒备,让孩子们的治疗生活更加压抑,在那里你连亲生父母都不能相信。

 

大家开始赛演技,看谁能“装”得更纯良,每天被一遍遍地被洗脑,保持着绝对的顺从,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,尽一切可能的让父母满意,期待着自己能赶快“被治好”出院……

可是你以为出院之后就完事了吗?

杨永信的手下还有一只“别动队”,负责将那些出院后“再偏”的孩子们,再次带回医院,接受治疗。

“再偏”的孩子们会从重从严治疗,

有记者尝试过杨永信手中的电击仪器,当电流达到3毫安时,成年男子已经痛到无法承受。

 

可是这里的孩子们接受过10毫安,甚至是30毫安以上的电击。

有的孩子被电的次数多了,总结出了不同的电流穿过大脑时的感觉:

“当电流为10毫安的时候,看到的是电视雪花点,当电流是20毫安的时候,看见的是一条黑白线。当电流是30毫安的时候,是一条更粗的黑白线。”

逃离

2009年,央视的另一档纪录片节目《网瘾之戒》通过对几个出院盟友的采访,彻底把杨永信拉下了神坛。

那些曾经走出戒网中心的孩子们,心里始终都对那里有着深深的恐惧之情,13号诊疗室成了他们的噩梦,半夜经常会一身冷汗地惊醒,再也不敢入睡。

 

人们质疑杨永信的做法,其实就是摧毁孩子的抵抗心和自信心,让其产生恐惧感,然后暂时屈服,认为他的手法类似传销,非法且残忍。

可惜铺天盖地的舆论并没能让杨永信关门大吉,还是有不少家长认为这个临沂戒网中心,是一个救孩子的好地方,并不是害孩子的。

有家长信誓旦旦地说,自家孩子从那里出来后,没有网瘾了,还更加孝顺父母了,真的变好了。

所以之后网戒中心只是将仪器换成了低频脉冲电子治疗仪,继续营业,也继续威慑着出院的盟友们。

 

张旭同出院后经历了一段非常听话的时期,除了好好学习,连放学后去操场转一圈都怕回家晚了父母生气;

明明已经被网戒中心几乎折磨到发疯,但见到父母依旧要装出“谢谢你们让我重生了”的样子。

压抑的本性像一颗定时炸弹,终于有一天逼张旭同走上了绝路——他要逃离这里,逃离父母身边,过自己的生活。

他从家里偷了4000块钱,出发前又买了一把水果刀,别在腰里。他决定万一被抓,就用它先了结了自己。

 

可是这把刀最后也没派上用场。

之后的半年里,张旭同沉浸在自由的喜悦里,就算是去黑煤窑赚钱,当服务员被区别对待,他也依旧觉得幸福,

他说:“至今觉得在外面是好的,是活着的”。

可是仅凭一时冲动离家的张旭同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,最后逼不得已他还是向父母求助了。

回去后,他的精神再次高度紧张起来,怕自己再被送回四院,

他不敢和父母生活在一起,每天换不同的地方睡觉,即使在睡梦中也会对声音特别敏感,有一点声音就会惊醒,害怕是别动队找上门。

 

可那一天还是来了,父母找到了他,用绳子绑着他再次送进了四院,那一刻,张旭同放弃了反抗,只有满心的绝望。

第二次从四院出来后,他再也没有回过家,在老家的网吧中流浪,

他依旧会陷入无休止的噩梦中,梦到13号治疗室,梦到被别动队追着跑….

杨永信似乎成了他一辈子的噩梦,

 

那一天,张旭同看见电视里正在播放关于网戒中心的专题片《战网瘾》,当他看见杨永信面孔的那一刻,失去理智了,等他回过神来,电视已经被他砸了个稀巴烂。

他不想再这么痛苦的活着了,想要没有痛苦的死去。

他买了5瓶降压药,将200多粒药片一次性吞了下去,昏迷前,他给母亲发了一条信息:

“最后了,只想知道你们到底后不后悔把我送进‘四院’。”

 

张旭同被救回来了,被确诊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,父母后不后悔他不知道,他知道的是,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了。

如今张旭同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,工作稳定,也有相爱的女朋友,约好相伴余生。

但是他一直害怕做一个父亲,女友几次怀孕,都被处理掉了。

曾经的“网瘾”少年

 

像张旭同一样,经过网瘾治疗后留下心理创伤的人不在少数,他们害怕回家,躲避父母,享受孤独,也酿下诸多悲剧……

人们不会忘记那个进入网瘾阶段学校不到48小时就带着20多处伤痕死去的李傲;

也不会忘记经历了四个月的体罚和辱骂,回家后杀掉母亲的黑龙江16岁少女。

当然,也有些人接受了治疗后成为了成功的“精品”,

 

有人在欧洲读博士,有人考上公务员,有人进了苹果公司,有人进了央企,也有人成了军官,

有人承认,自己那个时候确实年少无知,需要管束;

也有人无奈地说,“过去的伤疤就不要再去揭开,要不然只能破坏亲情。”

他们都学会了和过去和解,对杨永信是既不感谢也不记恨。

而这在很多家长看来,就是成功!

也因此杨永信成了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“恶魔”,他的网戒中心一直到2016年才彻底被关闭。

 

网络上呼吁给杨永信判刑的人很多,但是他至今依旧是医院副院长,精神科的一级专家。

他甚至还为一种治疗网络成瘾所致精神障碍的药物申请专利,号称治愈率是100%。

 

他是否还在医治“网瘾少年”?我们谁也不知道,

我想只要还有家长觉得自己的孩子需要“治疗”,杨永信的病人就永远也不会少。

尾声

什么叫“治好”了呢?

“听话”了。

我只能说,这种教育心态,本身就很离谱。

 

影视明星金星曾在节目中提起过杨永信,她用纪伯伦的诗总结了网瘾少年事件:

你的孩子,其实不是你的孩子,

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。

他们通过你来到这个世界,

却非因你而来,

他们在你身边,却不属于你。

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,

却不是你的想法,

因为他们自己有自己的思想。

杨永信似乎永远无法明白这个道理,就算被钉在耻辱柱上,就算有病人出院后抑郁,杨永信也依旧坚持自己是对的。

 

他说,这些孩子如果能装一辈子的话,是不是也是件好事?只要有一个孩子改变了,那就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。

可是这样戴着面具,压抑的活一辈子真的是好事吗?

孩子们的教育从来不是简单的对错,谁又能肯定自己是绝对的正确呢?

那些所谓的网瘾患者,很大一部分只是青春期的迷茫,却被电击驱赶着走上另一个极端,谁来为他们的人生负责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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