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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期我们讲述了一些有关学校恐惧症的理论方面的知识。
这期,作者会回忆自己患上学校恐惧症,以及治愈学校恐惧症的全过程。
还是那句话,作者本人并不是单纯的学校恐惧症患者,经历与感受都很私人,仅能代表自己,无法直接套用于其他人身上。
仔细回想一下,我最开始抗拒上学,应该是在小学三年级。
那天,我们班主任有事,是一位不认识的老师来给我们上课的。
那位老师第一节课一来,就留了一黑板的东西让我们抄写,还在书上、练习册上画了很多内容,同样需要抄写。
我们从来没有一次性写过这么多东西,整个班级都在抱怨,那一整个上午,班里都在抄东西。
快到中午放学的时候,其他同学纷纷抄写完,交给老师批改。
但我呢,因为写字慢,没抄完。
中午回家的时候,我也争分夺秒在抄,但也没抄完,大概还剩下半篇稿纸就抄完了。
那时候我很害怕,因为没完成作业。
我纠结一番,不知怎么想的,将作业本夹进书桌上的书里,担惊受怕地去上学了。
下午班任回来了,收上午的作业。
我简直要吓死了,在心里不停磕头,也没阻止了作业收到我身上。
我拿不出来,推说落在家里,老师就给我妈打电话,我妈说她没找到。
我都吓得要不会动弹了,老师的表情也很吓人。我跟我妈说夹在书里,让她好好找找。
我妈没找到,当时我感觉天都塌了。
我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了。
我只记得我回了家,也不知道是上课期间被家长领回家的,还是下午放学正常回家的。
回家后,我亲手翻开书,找出了作业本。
我记得我听到了我妈说:“这就是没写完作业故意藏着呢。”
那天实在是太糟糕了,我久久无法忘记。
从那以后,我每天放学回家对着作业本,就会想到那混乱恐慌的感觉,没法集中注意写题。
我写字速度本来就比别人慢一大截,做题也慢。
这样一来,我便总是写不完作业。
然后每天上学都担惊受怕,交不出作业,被老师找家长。
然后更写不好作业。
时间长了,我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,对着作业本,拼命想写但就是下不去手。
后来我就干脆不想写作业了。
但因为小学作业少,所以除非是作业留得比较多的时候我写不完作业,其他大多数时候,我都是能好好完成作业的。
而且我也不是不爱学习,我三年级的时候考过全班第一。
之后除了有一段时间成绩下滑,月考考了两次班级十多名、年级三四十名,其他时候,我都能稳定在班级前六,时不时考进前三,年级排名没掉出过前十五。
我喜欢学习,但就是不喜欢写作业。
我写不完作业,就不想去上学。
上了初中,情况也如此。
我小升初考试成绩是年级第九,安排座位的时候排在前面。
但因为总是写不完作业,被多次找家长,还被老师调座位,从前排调到了最后。
我近视度数很深,因为没钱配新眼镜,坐在前排勉强能看清黑板,但坐在最后是什么都看不清,老师指哪都不知道。
那时候觉得因为不写作业被调座位很丢人,我恨不得学会隐身,谁都别看着我。
再加上不爱写作业,天天都处于愧疚和自我憎恨中。
觉得自己愧对父母,愧对老师,憎恨自己为什么不写作业。
每天早上去上学,都像在奔赴刑场。
就这样到了初二下学期,我的数学成绩不及格了。
妈妈很着急,给我找了个课后补习班。
是一个老师在自己家里办的,每天放学去他家里写数学作业。
补习班加我,一共有七、八个学生。
三个初二的,剩下都是初一的。
那段时间真的非常快乐,是我整个初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。
补习班另外两个初二的,跟我是一个班的同学。
我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吃饭,五点多到老师家写数学作业。
我讨厌写作业,但我的同学也不写作业,他们只会避着老师偷偷跟我讲:“你快写数学作业,写完借我俩抄。”
这不,花着钱来写数学作业,还有两个同学等着抄我作业。
我这也不好意思不写作业了啊!
然后我就异常痛苦地写完了数学作业,老师检查一遍,又拿出了一本新的数学练习册……
行吧,这本数学练习册是补习班老师让我妈花钱买的,而且看着老师那理直气壮的样子,我不好意思拒绝。
我写完了这个课时的练习册,订正错题后。
老师把练习册翻了一篇,让我把之前的习题补上……
然后我就一直写到八点半我妈来接我。
回家后继续写其他科作业。
其他科作业写得那叫一个痛苦,最后果不其然没写完。
不过这时候我已经摸索出一套方式了,我将写字量多且不用动脑的历史和政治写完,再将我不擅长的英语痛苦做完。
剩下简单量少,我还特别擅长的语文、物理和化学作业不写,第二天早到学校半小时,不怎么用思考,轻轻松松就完成了(初中的物理化学是真简单呐)。
往后的日子,我在补课班待的时间越来越长。
做完数学作业,写数学练习册,写完练习册,写老师找来的试卷,做完试卷写老师从网上找来的题。
最后老师找不出题了,只能给我讲新课。
他以前从来都不给学生讲新课的。
我在老师家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,天天待到晚上十一点半多,把老师熬得都要受不了了,天天往外轰我。
那段时间是真的开心,补课班老师还天天夸我,我就连回家熬夜写其他科作业都有动力了,也很久没有完不成作业的情况,也没有不想上学的念头。
不过好景不长。
上了初三,我的英语成绩又开始出问题了。
我打小英语就不好,从幼儿园就去补课班学英语,英语成绩还是比其他同学差一截。
我的同桌,每天不背英语单词,只在上英语课之前看十分钟,课上考单词就能全对。
我,每天晚上花一个多小时背十五个单词,自己默写全对,第二天老师一考,百分之七十都是错的……
一个很简单的语法,天天早上都背一遍,却永远都记不住。
初一初二还好,我多努努力,背单词和背课文的作业任务还能完成。
上了初三,需要背的英语课文变多变难了,我就背不下来了。
我天天看着英语老师,愧疚感淹没我,让我窒息。
我又不想上学了。
渐渐地,每天早起上学的路上,我开始渴望出现意外事故。
想突然出个车祸,想摔断腿,想脑袋被花盆到,想……
我知道这不现实,这种想法也很糟糕,真发生了那就是悲剧。
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。
再往后,我开始像作者上一章开头讲得那样。
赖床,装死,不去上学。
被家长扭送到学校后,惶恐愧疚和恐惧始终纠缠我。
我开始头疼,难受,喘不上气,走路深一脚浅一脚。
一看到英语老师,糟糕的念头就止不住往外冒,恨不得原地暴毙才好。
一直到初中考前一百天,我撑不住了,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。
长期熬夜以及愧疚恐慌让我感到难受,我开始要求家长带我去看心理医生。
但是我家长并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,妈妈只以为我是因为总熬夜导致身体难受,给我请了几天假休息一下,便又让我上学去了。
英语老师为我压在及格线上的成绩担忧,把考纲给了我,让我照着背。
这时候因为开始复习了,用不着背课文了。
而且我因为背考纲,英语成绩从及格线提升起来,在一次模拟考试里甚至考到了114分(满分120)。
我又不那么抗拒上学了。
初中就这么过去了,最后得到的成绩还不错,考了全区第30。
报考的时候,我在全区最好的高中和另一所高中犹豫。
妈妈说完全尊重我的意愿,我想上哪个就报哪个。
其实我想上差的那所的,因为轻松。
但我还是想让自己更好的,而且我也深知,妈妈内心深处也是想让我考更好的学校的。
所以我报考了那所最好的学校,第一次月考考了五百四十多分。
很累,真的很累。
全封闭式管理,周末才能回家。
每天作业留很多,根本写不完。
早上五点就得起,十一点半下自习,午休一个半小时,晚饭休息不到一个小时,其他时间都在上课。
数学课完全听不懂,测试卷永远不及格,数学作业除了选择题,其他一道题都做不上。
上了一个月,我觉得不行,想要转学。
但妈妈不同意,她求人找关系,让我成为学校唯一一个走读生,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,全家搬了进来。
爸爸也以我的成绩为荣,总是在外面夸大其词炫耀。
我没有选择,只能咬着牙继续学。
作业写不完就熬夜,数学听不懂就熬夜,英语背不下来就熬夜,每天熬到两点睡,不到五点起床学,实在做不上的去学校找同学抄。
我开始每天头疼,恶心,昏昏沉沉。
高一上学期上完了,寒假作业我基本没动。
我又不爱写作业了,我一直讨厌写作业。
等开学,没交上作业的我自然又是愧疚恐慌,但这都是我自己找的,活该啊!
我寒假里可以写作业,寒假结束也有时间补作业。
那些作业我可以上网抄,也可以抄同学,我有大把大把时间解决作业。
但我没写,我只是成日成日坐在书桌前发呆,盯着作业一动不动。
开学好几个星期,班主任因为我没交作业找了我谈心。
我很感激班任,但我鼓起了我此生最大的勇气,告诉她:“老师你别管我了。”
真的,老师你别管我了,我不是个好学生,不值得你费心。
你也不要管我完不成作业了,我就这样了,我不挣扎了,你别对我抱有希望了。
这些话我都藏在心里,没法吐出口,但我希望老师对我失望,开始讨厌我。
她很喜欢我的,我知道的。
但我不值得她喜欢。
班主任没有放弃我,她找了我家长。
我当时不知是何心态,可能是逃避,或者其他原因,在学校求我妈妈,带我去旅游。
我保证回来就能好好学习,好好完成作业了。
妈妈很生气,拒绝了我。
因为我不能落课,家里也没钱。
之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,寒假作业我只交上去了一小部分,剩下的老师也没向我要。
夜晚,其他同学都回寝室洗漱,我做贼一样溜到学校后门,开门回家。
我熬夜更狠了,不到四点不闭眼,一周至少两天彻夜通宵。
心里带着点偏激,想着:“不是让我学吗?好,那我就学,只要学不死,就往死里学,我学。”
我开始整天呕吐,头部剧痛,身体剧痛,连自己叫什么都总是忘记。
在学校里,我没来由的一阵阵的后怕,上课有同学回答问题,听到声音,我都会恐惧到发抖。
就这样到了期末,我考了五百八十多分。
我和爸爸妈妈都很高兴,畅想着继续努力,高二就能考到六百多了。
但是我没能念到高二。
高一暑假,学校补习的时候,我晚上放学是被同学背下楼的。
自此每天早上,越是临近上学的时候,我越是难受,呕吐不止,越往学校走,越是浑身颤抖,迈不开步。
我理智上想去上学,但内心的抗拒无法忽视。
我努力迈开腿,却只能蹲在地上缩成一团。
我无法起身,一起身就头疼呕吐,成夜成夜的失眠腹泻,浑身剧痛。
我成天想要自杀自残,幻听幻视,总觉得房间里有别人存在,每晚都能听到脑子里的骂声和指责。
时不时的,还会突感极致的没意思,连呼吸都懒得呼吸,又懒得憋气。
我求家长带我去看心理医生。
我休学了。
妈妈领着我去北京看医生,身体上没检查出什么问题。
又去四平,精神科医生说我是上学恐惧症,需要暴露疗法。
我蹲在四平一所小学门口发抖,心里感到绝望:我想去看心理医生啊……
在四平住院的半个来月里,我的强迫症有所缓解。
但回家后,依然抗拒上学。
妈妈又托人送礼找关系,给我办了降级,换了学校。
我又去念高一了。
高一对我很简单,这里最难的题也就是我之前做的基础题。
我的成绩以绝对优势成为第一,但我依旧成日头部剧痛,呕吐,浑身难受。
我只能上几天学,请几天假。
每次我提到请假,妈妈都异常失望和生气。
我也不想请假的,我也不好意思请假的,我也不敢请假的。
但我真的在学校待不了,也不想待,我不想上学。
但我也没法在家里待。
我去上学,家庭和睦,我请假在家,就仿佛成了爸爸妈妈的仇人一样。
啊……
一不小心就说了好多好多好多。
剩下的我就简略说一下吧。
因为总是请假,惹了班主任不满,说班里有好几个同学开始学我,总是请假,带坏班级风气。
这次高一念完,我就彻底休学在家了。
之后又过了好久啊,我的妈妈终于意识到,她姑娘是真的有心理问题了。
她开始一点点转变,慢慢地,不再逼着我学习,不再要求我考出好成绩。
但我打心眼里不相信,她真的不在乎我的成绩了。
在家学习,我依旧成日头疼,精神涣散,网课老师一句很简单的话,我反复听十遍也听不明白,无法理解。
浑浑噩噩混日子,每天学习进度为零。
索性这次没有人强迫我成日开门,强逼我去学校学习了。
我成天躺在床上发呆,忧虑着未来,但身体倒也一点点好起来。
真正摆脱对学校的恐惧,是在高三第一次模考的时候。
考试之前,我做足了心里建设,却依旧在考试那天抗拒去考试。
呕吐,难受,头疼,希望就地死掉,只要不去考试,怎样都可以。
爸爸妈妈强带着我去考了试。
考完回家,我小心翼翼对妈妈说,我考得很不好,空了很多题。
妈妈没有怪我。
我心里一松。
成绩出来,我只考了三百多分。
当我试探性把成绩告诉妈妈时,她不仅没生气,还很开心,夸奖我很棒,能坚持着考完试。
我当时瞬间感觉脑子一松,浑身飘轻。
原来,妈妈真的不在意我的成绩了。
之后我的各项状态就像坐火箭一样,飞速好转。
第二次模考,我没那么抗拒考试了,但只考了二百多分。
这次我带着点忐忑,妈妈也没怪我。
等我高考的时候,就彻底不抗拒考试,也不怕上学了。
脑子也不会一看到题就剧痛起来了。
我不再抗拒上学了。
啊——
不知不觉就叭叭了这——么多!
总结一下,我感觉我对上学的恐惧,一开始是基于完不成作业的愧疚感,之后就是对成绩焦虑和完不成作业的愧疚。
等我打心底认为,妈妈是真的不会因为我成绩不好伤心担忧的时候,我就不害怕上学了!
反正就算是学差了,妈妈也不会难过~
她只要我健健康康,平平安安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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